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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中文网 www.liujiuzw.com,夜郎自大(全2册)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办好摩萨族的事,我们跟着白少棠一起回楚都。一路上,沈夜包下了所有与我相关的事务,我这才发现,和沈夜相比,我过去的佣人和侍卫都是渣渣!

    他清楚我一切喜好,甚至有的时候,一些我自己都未曾注意过的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我喜欢赤脚,所以不管在哪里,我的帐篷里都能铺上地毯;我喜欢喝春茶,哪怕行军艰苦,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的,就是能搞到山泉水、春茶,每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桌子边上,端起早已冲泡好的紫砂茶壶,沏出一杯温度适宜的清茶,然后送到我面前。

    白少棠对此很是不满,有日早晨也学着他端了茶具早早地来我帐篷,结果他还没能进门,就被扔了出去。白少棠不服,第二日带着人再来,听闻还在十米外,就再一次被扔了老远。白少棠就此罢休,只扬言等他当了正君,决计不会让沈夜有一个孩子!

    这一切我都是从士兵口里得知的,沈夜未曾和我说过一个字。而白少棠碍于脸面,更不会说,只是明里暗里一直给我暗示,沈夜不是个好人,娶夫一定要娶他白少棠这样的。

    “至少你有打赢我的概率!”白少棠对于自己武功没沈夜好表示非常自豪,“这样的话,你不觉得更有安全感吗?!”

    我呵呵笑了,安慰他:“少棠啊,我发现你自我安慰的能力还挺好……”

    而沈夜则是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低头自顾自地看书去了。

    离楚都的距离越来越近,沈夜越发沉默,我倒有些不安起来。回到楚都的前一夜,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背对着我,静静地躺着。月光从帐篷的窗子里落进来,落到他身上,安静地流淌着,我静静地瞧着他的背影,那么一瞬间,我忽地有些难过。

    我就那么瞧着他的背影,许久后,他忽地开口问我:“你是不是睡不着?”

    “啊……你也醒着啊?”我一时有些尴尬。他依旧背对着我,也不转过身来,慢慢道:“嗯,我也睡不着。”

    “为什么呢?”我有些奇怪。

    “你呢?又是为什么?”

    “可能是,就要分别了吧……”我抓了抓头发,“说实话,这么远游一趟,我觉得你我之间,还是建立了一些友谊的,一想到回楚都后的状况,就觉得有些难过。”

    “回楚都后什么状况?”

    “回楚都后……咱们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了吧。”我有些茫然,“你不能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能再这么继续照顾我,咱们俩肯定要拉开一点距离,不能再这么打打闹闹的。你会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他轻笑出声来,“好像一直以来,你都希望我和你之间能有点距离。你是舒家少主,我继续当青楼倌人。你不碍我未来嫁人之道,我不累你显赫名声。”

    “是这样……”我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楚涌了上来,“我既然不喜欢你,自然不能耽搁了你。到时候咱们俩也就是普通朋友,只是说,怕是到了楚都,身份所累,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我便是到你那里讨口酒喝,也要怕悠悠众口。”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他声音里有些叹息,“你若是喜欢我,娶了我便是了,还需要担心这些吗?你念着我对你的好,却又不敢许我这些应有的身份,舒城啊,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太自私了些?似真似假地给对方机会,好像是喜欢对方一样,让别人为你动心乱神,却又真真切切地和别人说,其实我不喜欢你,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他这话说得太直接,让我一时接不下去,尴尬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很想反驳,却发现他说得确实句句在理。他忽地翻过身来,借着月光静静地瞧着我,然后他慢慢触上我的眉眼,低声呢喃:“舒城,”他的声音那么郑重,“我本以为你喜欢我。”

    “对不起……”我下意识就开口,慌张得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的手僵在我眉眼之间,许久后,他叹息出声,慢慢道:“舒城,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我喜欢你,原就是因为,我以为你喜欢我。”他的声音里都有了轻微的颤抖,“我这辈子吧……没被谁认认真真地喜欢过,我原以为,你会认认真真地喜欢我。可后来我才发现,你不喜欢沈夜,你喜欢的是苏容卿,”说着,他的手从我脸上滑下来,一根手指指在我胸前——心脏跳动之处,慢慢道,“你心里的苏容卿。”

    我未曾见过这样的沈夜。

    他似乎是有些难过,宝石般的眼里,流动着让人觉得酸楚的情绪。他如蝶翼一般的眼帘低垂着,似乎随时都会缓缓闭上。我忽地有那么一瞬间在怀疑,其实我是不是有那么点喜欢他。

    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他难过,我会跟着难过?

    但如果是喜欢,为什么我一思及喜欢这件事,便觉得惶恐?

    苏容卿的身影在我脑中反反复复地闪过,沈夜静静躺在我身边,然后他慢慢抬起眼来,注视着我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如果你真的喜欢苏容卿,我也就不再缠着你了,你说得对,我不能把心寄托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我喜欢你,对你好,本就是因为我以为你喜欢我,若你不喜欢我,我自然不会纠缠。舒城,”他的话让我有些害怕,“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没能回话,瞧着他,脑子里苏容卿写给我的信、十岁那年竹林里微微的暖意在我脑海中翻腾,而沈夜的眼睛就在我面前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内心。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猛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咬牙说出那句:“对不起。”

    “嗯。”他似乎毫不意外,应答出声。然后他伸出手来,轻轻将我拥进怀里。他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宽大,我内心中的不安和难过忽地不见踪影。他拍了拍我的背,说,“睡吧。”

    我在他怀里,终于安睡过去。等第二天,我醒过来时,身边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了。

    而后耳边忽地传来了沏茶之声,我内心狂喜地回头,却看见白少棠端坐在茶桌前,满脸得意道:“舒城,沈夜那狐狸精终于滚了,你可以和老子双宿双栖了,来,尝尝我沏的茶。”

    我的怒火瞬间涌了上来,端了手边昨夜放着的茶碗就扔了过去,怒吼出声:“你滚!”

    白少棠一跳三米远,嘴里不停地念着:“娘的娘的,怎么都没人告诉我你起床气这么重啊!原来以前姓沈的不让我来给你沏茶是为我好啊!”

    “你能别提他吗?!”我心里烦得要死。白少棠愣了愣,随后面上立刻带了喜色:“舒城,你终于和他崩了?太好了,咱们舒家连侍君都不用娶了。”

    “白少棠!!”

    “好,我不说,我不说了!”他用手挡脸,“你先梳洗,咱们要马上出发了!”

    说着,白少棠就挡着脸跑了出去。我站起身来,将帐篷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等砸完了,我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才发现,沈夜不在,连服侍我更衣的人都没有。想到这里,我更难过了,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我好歹是舒家少主,到底是怎么混成这样的?

    我磨磨蹭蹭地自己穿了衣服,等出门时白少棠已经整装待发等候着我。我情绪不太好,一路沉默着跟在他旁边,白少棠在我耳边说话,叽叽喳喳,眉飞色舞。我什么都没听进去,直到来到我家大门前,我才听到他说:“你不是从小就想要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吗?我给你养了一只,赶明儿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你进去吧,我还有事,走了。”

    说完,他便驾马离开,少年白衣银枪,奔驰在楚都青石板长街上,我瞧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发现,原来白少棠真的长大了。

    而我也想说,白少棠,会说话的鹦鹉,我早已经买了好几只,可惜都死了。

    我回去先拜见了父母,母亲留下我,详细听完我所有遭遇,皱起了眉头。

    “陛下居然安插了白少棠在摩萨族这么久,看来是铁了心要斩掉我们与皇族之间的牵连了。”

    “陛下有大志。”我跟在母亲身边,慢慢道,“我们得早做准备才好。”

    “你知道,为什么陛下有如此大志吗?”母亲忽地问了我一句,我愣了愣神,母亲接着道,“陛下与过去诸位先帝不同,过去帝君的心里会信人,所以才会一直相信我们舒家,哪怕我们有过一些出格的举动,她们心里却也明白,若舒家有谋逆之心,大楚早就不信魏了,所以百年来,各朝陛下都未曾对我们舒家动过心思。可当今陛下不同,”母亲叹息出声,“她谁都不信,却谁都害怕。她……”母亲语气里有了些迟疑,“若是沈泉还在,可能也不是今天这个局面。”

    “沈泉是谁?”

    母亲没有答话,转头问我:“苏公子与你之事,是如何打算的?”

    “母亲,”听她的话,我当场跪了下去,“今有一事,我必须向母亲告知。”

    母亲站在我面前,静静等待着。我叩首下去,有些害怕道:“儿欲迎娶苏容卿为正君,不纳侍君,不容他人。”

    母亲没有意外,她声音淡淡地道:“是为着什么?”

    “我……我……”

    “是真心喜欢吗?”

    “是!”我咬牙。母亲点了点头:“那便娶吧,这世上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既然遇上了,便该好好珍惜,那日后这些荒唐事也不用做了,凤楼这种地方,就别再去了。多少人毁在那里啊!”母亲的声音里有了些叹息。我猛地僵直了身子,有莫名的惶恐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母亲转身离开,许久之后,我才直起背来,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一时间,忽地就有些茫然。

    当天晚上,我便修了帖子,前去苏府递给苏容卿。不出所料,苏容卿立刻给了我拒信,好在我的帖子同时给了老师和苏容卿两人,苏容卿虽拒绝了我,老师却没有,我便直接让人将我送到了苏府。

    到苏府后,我同老师攀谈了一阵,内容便是关于近来所作所为。我与她推心置腹,将我对女皇种种忧虑和盘托出,她听完我所说后,叹息道:“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为人臣子,君要臣死,臣何以拒之?”

    “所以老师……”我瞧着她在烛火下泛着光华的白发,“您让苏公子嫁给我,确实是做了打算是吗?”

    “我不能拒绝圣上的意思,苏家向来从不拒绝君上,”她转过头去,然而话锋一转,“可你毕竟是我看大的孩子,而容卿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所以,我不做什么选择,所有选择,都是你们自己的意思。容卿嫁也好,不嫁也好,愿意辅佐圣上也好,还是愿意与你双宿双栖,我都没什么话好说。”

    “老师……”

    “我原以为,决计不会有和你说这些话的机会。”她转过头来看我,笑得有些感慨,“苏家从来都是站在圣上那边的。”

    “是……”我有些酸涩,“可学生今日斗胆,也不过是因为学生知道,老师对学生,也向来疼惜。”

    “我老了,”她叹息出声,“心里会疼了。你……你今日,是来找容卿的吧?

    “帖子你送了两封,”她从旁边桌上,拿出我写的两封帖子,笑道,“容卿差人退回去后,下人就来告知我了。”

    “老师果然心思缜密。”我赶忙拍起马屁来。老师摇了摇头,同我挥手道:“去吧,晚了也就不方便见面了。我让下人带你过去。”

    “谢老师。”我同老师行礼告退,而后便在下人的带领下,去了后院。

    苏府长廊到后院距离有些过于漫长,我心里格外忐忑,左思右想,思索着等一会儿到了苏容卿面前,应当怎样说话,才算是完美,不落下坏的印象。

    然而越是这样想,越是紧张,等我遥遥看见苏容卿跪坐在屋里的背影时,我竟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背对着我,没有吩咐下来,我不敢贸然上前。下人上前通报,他抬起手来做了个手势,下人们立刻去抬了一个屏风,挡在了他的面前,而后才来请我入室。

    这些时间给了我一点缓冲,让我终于没那么紧张。跪坐到屏风前时,我把想说的话在心里捋了捋。我想先从问候开始,逐步循序渐进,就着话题引到婚嫁之事上,然后……

    “舒少主前来,是为了你我婚嫁之事吧?”

    现实和我的想法往往相悖,我方才坐下,苏容卿便径直开口,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一丝情意:“我以为,上次你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对,我想清楚了,”话从我嘴里脱口而出,“我不退婚了,我要娶你。”

    屏风里的人没有接话,我这才意识到,我说了多么冒昧的话。

    我想我一定是和沈夜相处多了,说话也开始没分寸起来。他的沉默给了我更大的打击,我开始忍不住出了冷汗,好在有屏风隔着,对方看不见我的窘态,让我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

    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许久后,才听他缓慢而郑重地开口:“不。”

    听到这个答案,我内心反而安定了下来。这似乎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为什么?”我追问,“我以为这么多年,我与你的情谊,应当不比他人更差。你哪怕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但也应该有亲友之爱。

    “我人品端正,长相虽不说顶好,但也决计不是让人厌恶之相,且我是舒家少主,”我坐直了身子,“舒家是大楚第一贵族,我不会娶侍君,所以你嫁给我,就相当于有了整个舒家。一个你了解、品行端正、相貌正常、家世显赫的女子,应该是你最好的归宿。最重要的是,”我端望着屏风后的身影,一字一句,坚定道,“我喜欢你。无论你是愿意站在陛下这边,还是站在我这边,我都喜欢你,都会娶你。”

    我说得那么郑重,那么认真。听完我的话,屏风后的人却是轻笑出了声音。

    “舒城,”他如同过往书信中一般聪慧,直言道,“这么多年,你我不过书信相交,你怎知我是怎样的人,而我又怎知你是怎样的人,你这样贸贸然便说喜欢我,你可想清楚了——”

    他的话如同利剑,猛地击入我的心湖,泛起巨浪涟漪:“你喜欢的,到底是苏容卿,还是这么多年来,你自己所幻想的苏容卿?”

    我如遭重击,猛地呆愣在了那里。而对面的人端正地跪坐在屏风后,高瘦的身影被烛光勾勒出来,如此高贵,如此完美,仿若神庙中的观音佛陀,普度世人,笑看苍生。

    我讷讷不能言语,许久之后,才干涩出声:“我所知道的苏容卿,难道不是苏容卿吗?”

    “那我所知道的舒城,又是真的舒城吗?”

    他说着,声音里满是感慨:“姑娘,笼统算来,这也不过是你我第三次见面而已,第一次,已是在十几年前了。”

    我从苏府回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楚都街上已经没什么人,车夫问我去哪里,我下意识便答了凤楼。

    凤楼夜里一向喧闹,哪怕是这个时辰,也是人声鼎沸。我下了车,熟门熟路地往里面走,刚到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对方粗着嗓子喊:“舒少主,我们家主子吩咐了,以后你和他没关系了,你别来了。”

    这人我知道,是凤楼的护卫,叫宝石,身材魁梧,腿毛尤为浓密。他体格魁梧,武功高强,却尤爱穿粉红色的长衫,当初我被沈夜当探花使抓的时候,那致命一脚就是他踢的。

    他在,我不敢造次,饶是他声如洪钟喊了这句话,我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却也没有勇气向他挥出拳头或者叫人把他拖下去,因为我担心我做完这一切后,会被抬着送出凤楼。于是我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下,深吸一口气,温柔道:“他怎么又闹小别扭了呢?不是说好我给他带南海大珍珠就不闹了吗?宝石你先让我进去,别跟着你们楼主胡闹。”

    “楼主说了,他是很认真很认真地要和你断绝关系,有苏容卿没他,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和苏公子相处,别来找他了。你不找对象,他还要找对象呢。”

    “我……”

    “楼主说了,”我的话一开口,宝石猛地就把我提了起来,一脸严肃道,“如果您说第三句话,就把您扔出去。”

    话刚说完,我就感觉不好,果不其然他猛地一甩,我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就被直接扔了出去,砸到墙上。青石墙硬生生被我砸出一个大坑,所有人为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我落到地上,自己蜷缩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瞬间我感到了一种悲凉、悲怆、凄惨的感觉。我刚被苏容卿拒绝,紧接着就被沈夜打脸,好歹我也是一个贵族少主,好歹我也曾是多少好儿郎内心朝思暮想的俊女子,怎么就落到这一步了呢?

    我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咬着牙道:“去寻芳楼!”

    话刚出口,宝石猛地一巴掌就抽到了我的脸上,震得我脑子嗡嗡作响,同时和着他不屑的骂声:“呸!楼主说的果然没错!你果然是要去寻芳楼的!还好我早有准备守在这里,楼主说了,你要么就回去找苏容卿,要么和苏容卿断绝关系,寻芳楼这种地方,你去一次打一次!”

    “你们楼主太过分了!!!”我捂着脸,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他要再继续这么恃宠而骄,我明天就带着府尹来查办你们!”

    听我这么说,宝石更加不屑了,他掸了掸衣袖,转身就回了凤楼。旁边所有人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儿,然后那么“不经意间”用目光扫过我。小厮小心翼翼地走上来,有些不安地说:“主子,还去寻芳楼吗?”

    “你去吗?”我捂着脸,怒吼出声,“你敢去你去啊!”

    吼完,我就回了轿子,轿子“嘎吱嘎吱”地带着我回了舒府,晚上我在床上辗转难眠。

    我突然发现,我其实很想念沈夜。他在的夜里,似乎月光都要温柔许多。

    那一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睡着,第二日顶着对熊猫眼去上朝的时候,整个朝堂都向我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我挺直了腰板,用着堪比城墙的脸皮迎接着他们的目光。等下朝的时候,女皇都看不下去了,温和地提醒了众人一句:“爱卿们,大家公务都很繁忙,不要分心在太多事情上,做好手里的事情就好了。”

    有了女皇提点,所有人立刻收回目光,下朝赶紧就跑开了。唯独上官流岚和上官婉清这堂姐妹俩逆流而上,走到我的身边来。

    上官流岚先说了一句让我愤怒的话:“之前你不是让人来和我说,让我向苏容卿提亲吗?做朋友的冒死帮你这次,可你怎么还没和苏容卿掰扯清楚?”

    我怒得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咬着牙道:“掰扯不清楚,苏容卿我自己娶了,你身体不好,好好调养,少费心神。”

    听了我的话,上官流岚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她刑部特有的阴森之气,吹得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上官婉清拍了拍我的肩,说了第二句让我吐血的话。

    “听说昨晚你被沈夜让人从凤楼扔了出来,我最近发现沈夜也不比左将军家的那位公子姿色差,要不我去替你娶了他,了结了你和他的关系吧?”

    约莫是我本已受了上官流岚要帮我娶苏容卿的刺激,上官婉清说要帮我娶沈夜的时候,我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所以她话音刚落,我脑子里就已经一片空白,下意识就想去拔剑。而后我又想起来,这是在大殿之上,我手里没有剑。我只能拿着我的象牙玉板,猛地就抽了过去,好在上官流岚手疾眼快,一把将上官婉清扯了过去,挑眉道:“苏容卿不能娶,沈夜也不能娶?”

    “我说你们上官家的人就这么喜欢到处找人去娶?”

    “这不是帮你分忧解难吗?”上官婉清从上官流岚身后猛地探出了头来,满脸震惊地道,“你不是特讨厌沈夜那人吗?”

    “我讨厌他也不代表你就能娶他!”我急得差点结巴,“你这是祸害人家一辈子!简直是丧心病狂!”

    看我的样子,上官流岚忽地就笑了起来。她拍了拍上官婉清的肩,广袖一挥,笑道:“婉清,咱们走,不多管闲事了。”

    说着,她就带着上官婉清往大殿外走去。走到一半,她忽地顿住脚步。

    “舒城,你以前正儿八经喜欢过人没有?”

    我被她问得一愣。她瞧着我,那常年阴郁的眼里忽地闪过一丝温柔,她说:“我以前喜欢过一个人。那时候,约莫也就是这个样子。”

    说完,她便转身,带着窃笑的上官婉清离开。我被她说得心慌,下了朝赶紧就让人给苏府递了帖子,而后便朝着苏府赶了过去。

    我心里有些害怕,但也不知道害怕些什么,总觉得自己得赶紧见到苏容卿,心里才会安宁一些。

    当天我到的时候,苏容卿正在喝茶。他接了帖子,早早让人架了屏风,而后便等候着我。

    我跪坐到他面前的时候,终于觉得内心一片清明安静。他没说话,在屏风之后,我能听到他沏茶的声音,水沸,杯响,衣袖摩挲之声,伴着鸟鸣风响,让我逐渐安静了下来。

    茶香弥漫在房间里,仆人从屏风后端出一杯香茶,恭敬地呈给我。我拿着紫陶小杯,端望着里面碧绿的茶水,思索着如果和这样一个人相处一世,约莫是怎样的感觉。

    这样安静的、高贵的一个男人,估计一生也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舒家主君的位子上,以他的资质,不但可以轻而易举地扫平后院纷乱、族内纷争,甚至是朝堂风云,乃至我上边疆战场,他都可以为我坐镇后方。

    这真是再完美不过的一个世家子弟,也是再完美不过的一个舒家主君。

    所以算起来,我娶他,顺了陛下恩旨,也算不上违背多大的常理,做出多大的牺牲。其实这一切我也不是不明白,更不是不懂得,只是我总以为,这世间有更好的选择。

    不违背圣恩,不将舒家置于险地,还能让我舒心的选择。

    从那以后的几天,我每天都去苏家。

    苏容卿不再拒我的帖子,但他也始终不曾撤掉屏风。我担心唐突,也就不敢多做什么。

    每次回去的时候,我总有种绕到凤楼的冲动,但都在最后一刻莫名丧失了勇气,而后逃回家中辗转难眠。有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似乎就会觉得有人在身旁,静静地注视着我,目光温柔又难过。

    而后楚都便多出许多风言风语,上官流岚和上官婉清约我出来聊到这些,上官婉清说得绘声绘色,让我不由得感慨楚都人民想象力之丰富。

    由于前些日子被摩萨族掳走,我和沈夜同时在楚都消失许久,又有寻芳楼等小倌馆的人作证说我二人被劫匪绑走,于是所有人都以为,有不怕死的劫匪贪图我的金钱和沈夜的美色,将我们绑到了遥远的山寨。

    到这个地方为止都没错,但后面就荒唐了。

    绑匪将我们劫走后,难敌沈夜的美色,糟蹋了沈夜,沈夜被糟蹋了一夜又一夜,深爱着沈夜的我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而后在痛苦中选择放弃了他。等被救回后,沈夜因为受辱不肯见我,而我虽然因为愧疚感去找他,却始终心有芥蒂,于是原本相爱的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就在此时,早已暗恋沈夜许久且贵为朝中清流之首的秦阳看见心爱的人伤心痛苦,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意,向沈夜表白。护国寺中,花前月下,一首《凤求凰》响彻楚都,沈夜听闻,潸然泪下,终于答应了秦阳,两人开始夜夜笙歌,泛舟游湖、逛花灯庙会……

    “等等,”听到这里,我终于发现有我不能理解的情节出现了,我再也不能保持听故事的心情,抬手打断上官婉清,“你说……秦阳?是朝上那个秦阳?”

    “你还认识几个秦阳?”上官流岚瞧着酒杯里的酒,淡淡道,“抢你旧爱这种事,除了一天要参你三回、被称为清流砥柱的秦阳,谁还干得出来?”

    “她她她……她不是很高洁吗?”我震惊到了,“她一个清流砥柱,怎么能去追求小倌馆的老鸨呢?!”

    “我觉得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上官婉清抗议,“爱是没有界限的,你不能因为她对自己道德要求比较高,就觉得这么高的标准是合理的。”

    “那……那……那沈夜答应她了?”

    问出话来的时候,我觉得心里憋闷,几乎喘不过气来。上官流岚抿了一口酒,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当场就红了,几乎快要哭出来。上官流岚将嘴里的酒咽了下去,然后说:“不知道。”

    我当场拔剑,上官婉清马上拦住我,劝道:“有话好说,火气别这么大……”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不知道点什么头!”

    我声嘶力竭,上官婉清按着我的手,赶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听秦阳朋友说,秦阳在准备婚礼了。”

    我一愣。

    我忽地想起来,在乞女族祭祀的那天晚上,月光洒下,他穿着白色长袍,站在马下,静静地瞧着我。

    我感觉无法呼吸,开始大口喘气,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口齿打战。好半天,我才说出一句:“叫府尹……带上人……”

    “你要做什么?”上官流岚皱了眉,“若是违法乱纪仗势欺人,你前面忙活,我紧跟着就得来查你,不要给我找事做。”

    “我要查封了凤楼!”我猛地回头,怒吼出声,“你要查我就查我吧,不对!你凭什么查我,查我也该是大理寺!”

    “大理寺,”上官流岚倒酒,“最近我代管。”

    “我不管,我要查封凤楼!”

    “冷静点。”

    “我不冷静!”

    “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就是要无理取闹!”

    “舒城。”

    “我不是舒城!”

    “你不喜欢沈夜。”

    “我喜欢沈夜!”

    话刚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刚才是个误会。然而我还没说话,上官流岚就了然一般地询问:“还去查封凤楼吗?”

    我如同泄了气的鱼泡,一瞬间瘪了下去。我坐了回去,想了好半天,才说:“我要去见苏容卿。”

    我心乱如麻,然而我想,如同过往那样,见到苏容卿就好了。

    我慌慌张张地去了苏府,苏容卿如以往一样,架了屏风,安安静静地坐在屏风后等着我。然而我再也没能静下心。

    听他的茶声,听他问好的声音,却都挥不去那人的影子。

    “你有心事。”苏容卿在屏风后一针见血地说。我脑子里没办法回应,只是下意识就问:“你会弹《凤求凰》吗?”

    “我不会弹,”苏容卿声音平淡,“但我听说,清流的秦大人弹得极好。几日前,护国寺后院之中,琴音缭绕,你不曾听闻吗?”

    他说得太直白了,我不回应都不好意思,只能道:“好好的……为何说起秦阳呢?”

    “那好好的,为何说起这首琴曲呢?到底是在想曲,还是思人,”屏风后沏茶之声混着人声,让我一时有些慌乱,“舒城,你得想明白。”

    我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我终于鼓足了勇气。

    我想,这么十几年来,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同面前这个人说过,于他而言,我心思如何,他早已通透,我又能隐瞒什么呢?

    “容卿,”我唤他,“我只是近日来,开始有些迷惑,怎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我本以为,我之于你,已是喜欢,却又发现,我虽喜欢着你,却又会被他人干扰心神。”

    “你为何觉得你喜欢我?”

    “我……”

    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屏风后的人就静静地等待着。外院忽地喧闹起来,也不知是来了什么人。苏容卿让人将茶呈了出来,我品着他的香茶,听他平和的声音:“喜欢一个人,同他在一起,便会觉得幸福。会想触碰他,想接近他,想与他毫无间隙,无比亲近,成为双方内心之中最重要、最了解、最坦然之人。看见他会紧张,碰到他会心动,离开他会思念,失去他会痛苦。会害怕、会惶恐、会开心、会难过、会酸楚、会茫然……”

    他说着,不知为何,他每说一句,我脑中就对应着闪过沈夜的面容。

    他的亲吻,他的拥抱,他拉着我的手,他将我从人群里一眼认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从看台抱到马上……

    会欢喜,会难过,会酸楚,会茫然,会害怕……却坦然,却亲近,却……也许重要。

    我端着茶,呆呆地思索着。喧闹之声越来越近,直到我听到一声熟悉的怒吼:“舒城你给老子滚出来!刚滚了沈夜又来了个苏容卿!舒城你是属种马的吗?”

    一听这话,我的手就抖了一下。屏风后传来了苏容卿低低的笑声:“阁下是……”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少棠一撩前摆跨进门内,抬起下巴道,“你大爷白少棠是也。你就是苏容卿对吧?小狐狸精装什么大尾巴狼,赶紧给老子从屏风后滚出来,老子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是凭什么迷惑舒城的。沈夜长得美老子也就认了,勉强当个侍君算了,你凭什么?长得不好看,老子撕了你!”

    “少棠……”听到这里,我就不太明白了,“你既然想嫁给我,为什么还总想给我找长得好看的当侍君?”

    ——你到底是在组建你的后院,还是我的后院?

    “长得不好看的,看着糟心。”白少棠给了我一个白眼,转头瞧着屏风,冷冷地道,“老子数到三,一——”

    话刚出口,白少棠就如箭一般,猛地冲了上去,一掌劈开屏风。我猛地扑上去,挡在苏容卿面前,硬生生地接下白少棠那一掌。

    白少棠武功比我好太多,我当场被他的掌力撞飞,直直地砸向苏容卿。苏容卿不躲不闪,端坐在原地,伸出手来,一把揽住我的腰,手轻轻柔柔一带,四两拨千斤一般,便化解了白少棠的掌力,稳稳地抱住了我。

    这是与沈夜截然不同的拥抱。

    没有温柔,没有暖意,没有不知名的怦然心动,内心如镜,未曾有一丝涟漪。

    我呆愣在苏容卿怀里。

    我从未想过,当我与他拥抱的这一刻,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

    白少棠劈开屏风后,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苏容卿戴着纯白面具,揽着我端坐在破烂的屏风之后,静静地端望着愣着的白少棠。

    没有人能看到他的面容,就他那一双眸子,清冷如月,高贵如高山白雪,便就立刻让人觉得贵气逼人。

    白少棠比我先反应过来,他猛地大吼了句:“大白天的你还戴什么面具?!”

    “光天化日强闯民宅,白大人这是觉得楚都没王法了是吗?”

    “我抽你……”白少棠猛地解下腰上的软剑抽了过来,大喊着,他还没说完,我就大吼出声来:“你闹够没有!”

    白少棠愣了愣,转过头来瞧我:“你生气了?”

    说着,他便猛地红了眼眶:“你居然为了这个面具男对我生气了!万一他是个丑八怪呢!你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就对我生气了!”

    “少棠……”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白少棠捂住耳朵,“这次我生气了,你就算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少棠……”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让你再见到我的!你再思念我也没用!”

    “少棠……”

    “我……”

    “你爹在你后面!”我实在没能忍住,打断了他的话。白少棠猛地回头,便看见他爹站在他身后,身姿魁梧,气势如山。而后白少棠大叫一声,在他爹皮鞭猛地抽下来之前,足尖一点,便冲了出去。他一面冲还一面喊:“舒城!你今晚来,我是不会开门的!明晚也不!”

    说着,他的身影便消失了。等他走后,他那魁梧的爹才看向我们,朝我作揖道:“舒大人。”

    “伯父,”我赶忙还礼。他点了点头,扫了我和跪坐在地上的苏容卿一眼,眼里有了惋惜的神色,随后却也只是叹息了一声,便追着白少棠的方向跑了出去。等他们走后,房间里就留下我和苏容卿两人,我打量着戴着面具的苏容卿,觉得有些好奇。

    我想,以我们二人的关系,他应该是可以把面具摘下来的。然而他没主动摘,我也就不好意思开口要,可我不要,他不摘,我心里又好奇。

    他从容地饮着茶,我左思右想,终于下决定还是厚着脸皮开口,然而我刚张开口,他便打断了我,淡淡地道:“你回吧。”

    “呃……”

    “黄昏了。”他端着茶,指了指天色,“晚了,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等你想明白了,我们再谈。十五要到了,”他的话猛地提醒了我当初我们的约定,我一瞬间清醒,他却不动声色,慢慢道,“你没想清楚,我便就去退婚。”

    “那要是我想清楚了呢?”

    他没说话,将陶杯中最后一口茶饮尽,迎头看向我。他的目光如此坚定,与我的犹疑决计不同。

    “我与你不同,”他说,“我要什么,我很清楚。你只管做你的决定,而我亦会有我的选择。”

    “沈夜,或是我,”他再提及了那个名字,让我心上一惊,“你应做出决断来。当然,”他声音里有了调笑的意味:“白公子,亦不是不可。”

    我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是吃了苦瓜,赶紧苦着脸告辞。再待下去,谁都不知道苏容卿能说出让我多么恶心的话来。

    白少棠不是不好,我知道,但是少棠这个人吧……和我之间,便就是亲兄妹一般。

    亲兄妹有成亲的吗?

    想想和白少棠成亲,我就觉得全身鸡皮疙瘩立了起来。

    苏容卿让我多想想,我只能多想下去。夜里我叫了上官流岚和上官婉清,包了一艘小船,敲打着金杯银碗,一面游湖,一面思考。

    她们俩懂事,我不说话,她们便不提。上官流岚一贯作风就是寡言,上官婉清说着她那乱七八糟的感情史,说完昨日寻香楼的南凤,便聊前日花阁里的北艳,说这些男人争宠的伎俩,让我和上官流岚一个劲儿地笑。

    末了,我约是有些醉了,竟问她:“婉清,你同这么多人在一起,都是真心的吗?”

    “那当然了,”上官婉清一脸郑重,“我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都比珍珠还真!舒城,你年纪小,”她的手搭在我肩上,一脸认真,“你不明白,这世界上吧,不是所有感情都是一心一意的,难道我爱着所有人,这就不是真爱了吗?”

    她说得太认真,太有道理,我几乎就要信了。就在这时候,上官流岚脚往上官婉清膝上猛地一踢,上官婉清当场跪了下去。上官流岚摇着杯子,笑道:“教坏小孩子是不对的,还不给舒大人认错?”

    我这才反应过来,差点一巴掌朝这浑蛋抽过去。我围着桌子去追她,船被我们俩动得摇摇晃晃,船夫在门口叫苦不迭。上官流岚一本正经地喝着酒,我猛地朝前一扑,一把将上官婉清的裙子拽了下来。也就是那一刻,船“砰”地响了一声,外面传来了喧闹之声,我和上官婉清愣愣地回头:“怎么了?”

    “船撞了。”上官流岚放下酒杯,站起身就走了出去。我和上官婉清赶忙整了整衣裳,提起裙子便往外走,等走到边上,我一看对面,立刻就来劲儿了。

    是秦阳。

    那个一天奏我三次,一年奏我的折子能堆积起人高,还只是一个小官就和我打过一架的秦阳。

    我和她的恩怨如果要数起来,简直是一个箩筐都不够装。

    我们俩的船头对头撞在了一起,我们的船大些,将她的船抵在了边上,她的船动弹不得,只能要求我的船动。她和上官流岚正有礼貌地协商着,我一出来,她立刻变了脸色,而后我便笑了起来,温柔道:“秦大人,船撞了是吧?”

    她没说话,一脸不屑,转过脸去。

    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现在脑子里估计就四个字——纨绔子弟。

    对,她不待见我。她是贫寒人家考上的状元,而我是世袭的贵族。所以她瞧不起我的脑子,我瞧不上她的出身。我这个人脾气好,她便觉着我不正经;我这个人喜欢公平较量,例如之前和她打那一架,她觉得我仗势欺人;我这个人这么多年来没娶正夫,难免少女怀春有些寂寞,看见好看的男人会上去问个话——例如她哥,她就觉得我这是登徒子……

    我这辈子虽然不是没被人骂过,但基本都只集中在我个人缺点上,也就她,从我的出身上否定我。

    她这不屑的表情一露出来,我就想起她护国寺的《凤求凰》,火一瞬间就冒了上来。我笑着道:“秦大人,怎么不说话?今晚是同哪位佳人有约,泛舟湖上呢?”

    “不劳舒大人费心秦某的事,”秦阳转过头来,神色淡淡地道,“现在船撞上了,还劳烦舒大人的船让一让。”

    “不让!”上官婉清从后面猛地跳了出来,仗着酒劲儿道,“你和咱们家舒城抢男人,就是不让!”

    这话一出,我立刻有一种想打死上官婉清的冲动。秦阳愣了一下,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忽地就笑了开来,转过身来,正面迎着我,笑着道:“秦某最近只追求过凤楼的沈公子,莫非这位沈公子是舒大人的心上人?”

    “是不是我的心上人,你管得着吗?”我咬着牙开口,“咱们的账,还不够多吗?”

    “就是账太多了,所以秦某得想一下,是不是要再加一笔。”秦阳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舒大人啊,你不是要和苏阁老的儿子成亲了吗?圣上赐婚啊,这么大的好事儿,舒大人你在这时候还惦记着其他人,不怕苏公子不开心吗?”

    “秦大人,我今天才知道,你这么聒噪。”我捏紧了拳头,瞧着秦阳满脸笑容,想起之前听说的秦阳正在准备婚事的消息,脑子里突然就幻想出了秦阳和沈夜成亲的场景,我脑子一热,当场便同船夫道,“退一下。”

    秦阳笑眯眯地看着我,似乎是以为我要离开。船往旁边挪了一下,我看着秦阳的脸,继续道:“撞上去,狠狠撞。”

    秦阳变了脸色,船夫听了我的话,又将船撞了上去。秦阳的小船不够我的精致,船猛地一震,当场撞出一个窟窿来。秦阳猛地上前一步,大吼出声:“舒城,你欺人太甚!”

    “我就欺你怎么了!”我提高了声音,“当年我调戏你哥打了你欺了你,我今天就撞你的船,就一辈子欺负你,你又能怎样!”

    话刚说完,秦阳猛地就扑了上来。

    她没怎么学过武,哪怕后来当官后请人教习了些三脚猫功夫,也和我这样从小由一流高手教授长大的人不同。她一扑上来,我就一脚踹了过去,当场就将她踹回自己船上,砸开了船舱门,直直地冲了进去。

    我足尖一点追到她船上,正准备再打下去,一卷帘,便瞧见沈夜坐在里面,一只手扶着虚弱的秦阳,另一只手端着酒杯,神色淡然。

    他旁边有水涓涓涌入,小船正逐渐下沉,他注视着酒杯,面上波澜不惊,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心里一瞬间就慌了。

    我那么久没和他见面,却也从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我想他想必都听到了方才的对话,也必然知道了我是如何欺负秦阳的,我在他心里必然成了一个纨绔子弟,仗势欺人,和秦阳这种通过自身努力积极建设自我成功的女子有着天壤之别。

    他什么话都没说,我心里突然就有些难过了。然而想了又想,我还是憋回了所有话,勉强牵起了笑容:“这船坏了,我们船大,你们俩要不去我们的船上吧?”

    水漫到了沈夜的位置,沈夜扶着秦阳站了起来,然后他看向了我,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他扶着踉跄的秦阳朝我走了过来,到我身边时,他只淡淡地说了句:“舒大人,过分了。”

    我突然充满了拔剑的冲动,我想我现在把他们俩给砍死在这里是不是会好过一点。

    沈夜半扶半抱着秦阳走上我的船,我内心居然有了一种自己是个绿帽王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当初我的定亲对象成亲之日抱着孩子出现在我婚礼上时没有,在我定亲对象和别人私奔时没有,但在沈夜半扶半抱着秦阳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有了!

    这是一种愤怒中夹杂着痛苦的情绪,让我风度全无。我猛地回头,大吼出声:“你们不准上船!去跳湖吧你们!”

    沈夜顿住了步子,抱着秦阳站在船头,朝我皱起了眉:“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去吃药,你在这里找无辜人的麻烦,算什么回事?”

    船逐渐沉下去,沾湿了我的鞋尖,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跳回船上,同沈夜他们一起进了船舱。

    进入船舱之后,我和上官家两姐妹立刻霸占了桌子的三面,虎视眈眈地看着沈夜和秦阳。

    “我们来聊天吧。”我从桌底抽出酒坛子,猛地往桌上一放,气势汹汹。沈夜挑眉一笑,抱着秦阳道:“放松点,聊天而已,又不杀人。”

    我觉得气势落了下乘,上官婉清立刻救场,从桌子下面又捞出一坛酒,笑意盈盈地道:“对,聊天,我们来了解一下大家吧。”

    “我们不是挺熟的吗?”沈夜环顾了四周一圈,“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剩下的就别问了。”

    上官婉清语噎。

    上官流岚从桌下再掏出一坛酒,稳稳地放在了桌上,然后把自己的剑也放了上来。

    “我刑部的,”她淡淡地开口,莫名就带了一股阴气,好像是刑部大牢走廊中吹过的那种,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说着抬起头,注视着沈夜,“聊天只喜欢我问你答,沈公子给个面子,迁就一下。”

    沈夜终于没有说话,我和上官婉清对视一眼,热泪盈眶——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抵抗一下的战友了。

    然后我们三个人都拔了酒坛子的盖子,我再抽出一坛酒,拔了盖子,给沈夜递了过去。我想了想,沈夜那边是两个人,我只递一坛酒,两个人喝怎么办?

    不成,于是我赶紧拿出了最后一坛珍藏,笑眯眯地给秦阳递了过去:“那个,老秦,我刚才错了,给你赔罪啊哈,笑纳了。”

    秦阳用一种很惊恐的眼神看着我,我赶忙拔开酒盖子递了过去。然后我们五个人,一人一坛酒摆在面前,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上官婉清先喝了一口,笑眯眯地开口:“沈公子,听说最近秦大人追求您了,真的吗?”

    “嗯。”他面色淡淡,举起坛子,仰头喝了一口。

    他喝酒的时候,喉结颤动,水顺着脖颈流了下来,在烛光下映着如玉肌肤,看得我呆愣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了有人咽口水的声音,立刻朝着上官婉清眼睛的方向戳了过去,上官婉清拉住我的手。沈夜放下酒,笑眯眯地朝我们俩看了过来。我和上官婉清立刻友好地十指相扣。

    “婉清,你瘦了。”我认真凝视着她的手。

    “舒城,我最近没吃肉,请我吃好吗?”她很是可怜。

    秦阳一口酒喷了出来。

    上官流岚也喝了一口,接着道:“那你对秦大人的态度是怎样的?”

    “这个,”沈夜笑眯眯地回头,“好像和流岚大人没什么关系。”

    “我听说秦大人在准备婚礼,如果确定是沈大人,我好准备礼金。”

    “难道不是我,流岚大人就不准备礼金了?”

    “分量不同。”

    “没想到在大人心里,沈夜居然与他人地位有所不同,”沈夜挑起眉来,“大人是打算多准备点儿还是少准备点儿?”

    一听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沈夜和秦阳这婚事,是要成了。我拉着上官婉清的手,愣愣地不说话。

    上官流岚嗤笑出声:“如果是沈公子,我当然要多准备点礼金。毕竟是我好友曾经的心上人,好歹要给个面子。”

    沈夜没说话,他瞧着上官流岚,眼中晦暗不定。许久后,他忽地苦笑出声:“舒大人何时又把沈某当过心上人?大人的面子,怕是给错了。”

    我说不出话来,心里像刀绞了一样。

    我想起那个夜晚,我在马上,瞧着他一点一点地揭开我的面具。

    其实我不是不喜欢他的。

    这一刻我突然坦然,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但我至少知道一件事,就是我不想和他分开。

    我不希望他嫁人,我不希望他对别人好,我不喜欢他和别人在一起。我希望他能一直是那个缠着我的沈三郎,爬我的窗子,在地牢里强吻我,为我出尽风头抢一朵带着传说的花。

    上官婉清拉着我,感受着我逐渐变凉的手掌,笑容里露出了狠意来:“沈公子出身青楼,秦大人迎娶沈公子,怕是给不了正室的位置吧?”

    “秦某一生只娶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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