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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然这次倒是可以把你一同带去,这年头安稳惯了,京师不知怎么的起了一阵男风。”那将军把手抽出来,轻轻在竹筱儿腿上敲着拍子,想了想,又道:“我听说兵部有人喜欢老点的,这样也好,筱儿,你这下人值多少钱?我买下了。”

    竹筱儿闻言,娇笑吟吟,脸上那还有之前冰冷的样子:“将军,一个下人,值不了多少银子,只不过他的身世有些不清,听妈妈说,他是当年晋阳雄兵飞击西夏时某个大人物留下的私生子,要是这次上京······”竹筱儿言下之意很是清晰,如果带到上京正巧碰上他的生父,当真是飞来的横祸。

    “奥?私生子?”那将军明显来了兴趣,挑了下布满胡渣的下巴:“说来听听。”

    竹筱儿抿了口白燕,探出艳红的舌头舔了下嘴角,望着钟木头,眼中戏谑:“建阳十四年,我朝于西夏用兵,那一战整个西凉都被笼罩在内,万幸我朝大胜而归,可西凉免不了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家破人亡者犹如星辰,也就那时他母亲怀着他流落至此,听说他父亲在军中职位不低,后来他母亲也寻过几年但了无音信,最后也就罢了,妈妈见她可怜就把楼里洗衣服的差事给了她,不过八年前就郁郁而终啦,可惜,他本应为京城浪脱公子哥的。奥,对了,他原名叫钟青玄,是他出生时一位云游老道恰逢路过门口,把这名字丢到了他怀里,说是‘青皇玄木,司时积运’,里头颇有学问,说是斩熊之才,在小城当属翘楚。”

    竹筱儿掩嘴轻笑,一颦一动撩人心魄。都说最毒妇人心,雪中送炭竹筱儿不擅长,但落井下石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那名本应该叫钟青玄的少年垂手而立于木门前,神色平和,目中偶有呆滞之芒。钟青玄是他名字不假,可名字终究是让人叫的,在凄苦小城谁会把这名字当真?青玄二字本就不该在百姓家出现,再加上钟青玄自幼流露出的笨拙,久而久之,大家都取笑为钟木头。在他记忆中,钟青玄这个名字,只有他那苦命的母亲在深夜时轻轻低吟过几次!

    身份尊贵的男子嗤笑道:“原来只是一个勾引我朝军士的贱妇罢了,我猜这孩子也应该是和楼里下人通奸才生出的杂种,还能有斩熊之才?果然是无知无罪,就凭这四个字本将军杀了你谁都无话可说!也就你们瞎凑热闹,一个臭道士,他敢起,你还真敢应!一条贱命怎可担的起着这二字的重量。还斩熊,我呸!”

    男子三指捏起酒碗,直接泼到钟青玄头上,接着推开竹筱儿,闪电踹出一脚,下一刻钟青玄的身体就硬生生镶进了门框,这等身手,早已超出楼里护院的实力。

    钟青玄挣扎一下,摁着胸口顺着门框滑了下来,站立不住单膝跪地,忍不住吐出一口猩红鲜血,但脸上瞧不出半点怨恨。

    竹筱儿非但不害怕,反而面色潮红,只觉得有趣,同时望着男子的目光更是火热,娇躯软若无骨恨不得立马贴上去任君采颐。

    男子冷笑一声,厌恶道:“滚出去!不要污了本将军的眼睛。”

    钟青玄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紧闭双唇喉结连动,好似把肺腑之中的淤血又咽了回去。

    “是滚,不是走。”

    男子阴恻恻的说了一声。

    钟青玄推开摇摇欲坠的的双扇木门,宛若没有听见,踉跄着跨了出去。

    那位始终闭目养神的麻衣老者在此时睁开了眼睛,他缓缓从袖口扯下一道麻布,然后望着刚要走下台阶的钟青玄,双指弹出。

    那布条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如一柄狭窄小剑,径直射向钟青玄。

    噗······

    刚好将钟青玄的大腿穿透一个血洞。

    钟青玄双腿一软,朝前扑出,直直趴在石板搭成的迎宾阶上,下场极为惨淡。

    房子里的男子却是抚掌大笑,殷勤大赞老者神通。

    竹筱儿看也不看钟青玄,只是震惊于老者的手段,她也是见过些许场面的女子,在过往豪客口中也听说过一些传闻,知道这世上有练就铜骨铁臂的高人,也有翻江倒海的隐士,传说还有承鹤遨游的仙人,立于众生之上。虽心向往之,只是她从未亲眼见过,只当怪异小说,半信半疑,总觉得不能当真。现如今亲眼见到可隔空杀人的怪异功力,终于相信,原来世间真有神仙这一说。

    竹筱儿战战兢兢,越加低眉顺眼,赶忙扯了下露出香肩的衣衫,毕恭毕敬的为老者倒了杯上好白燕。

    钟青玄艰辛的爬到楼外靠墙的胡同角落,先前空洞的眼神不再涣散,低垂的脸庞平静的就如僵尸。手心被方才楼里的地面划破,满掌鲜血在身后划出两道红线。

    自小就明白作为人下人要想活得长久,就必须牢记一个字。

    忍!

    从他懂事起记住的第一声杂种,第一次被人混打在地,在母亲去世的那天夜里,他就清楚了该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

    青楼外,西凉小城最繁荣的一条胡同,楼里的下人站在门口望着月色下痉挛的钟青玄,没有谁敢好心去扶一把。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哪怕多投去一道怜悯的目光都是一种奢侈。

    钟青玄仰面躺在地上,望着苍穹之上挂着的清冷玉盘,脑海翻滚,清楚的记起屋子里的三人。

    竹筱儿,身穿紫色锦衣的中年将军,死气沉沉的麻衣老者。

    每一处细节都完美的呈现在眼前。

    无人知晓,过目不忘乃是钟青玄的本领。还有只有她娘亲才知道的隐秘,他出生时,不仅只起了名字,双瞳内还被老道士刻了两条蟠龙!所以他的眼睛时常呆滞,给人一种天生愚蠢的印象。这些年,每逢月圆之夜,钟青玄的双目就会刺痛难耐,长大后非但没有减轻,而且更加剧烈,到后来简直痛不欲生。

    十岁前,每逢发作,娘亲就会搂着他,轻轻按揉,给他讲有关父亲的故事,也只有这时,她才会提起那个男人,到最后娘俩抱头痛哭,一哭便是一夜。十岁后,娘亲去世,在深夜,他只有独自忍受,后来实在太过剧烈,只好事先用绳子困住自己,每次等剧痛过去,手臂总会布满牙印,睁开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泪。

    而次次度过,他总会虚脱,甚至好几次还大病一场。事后给他的最大安慰,就是自己的耐受力更强了些,这也是他为何身受重伤还能爬回家的原因。

    房屋不大,只不过用茅草搭成的而已,但见之,心安。

    钟青玄咬着牙爬到土炕上,手指摸索着拿出家里仅存的家什·····铜镜。

    趁着月光,睁大了眼睛,只看双瞳中有两条细线开始扭曲,若非细看,常人难察。他虚弱的把粘稠长发拢到脑后,望着即将正南的圆月,钟青玄清楚,两条蟠龙,又要活了!

    据娘亲所说,老道士当时伸出手,两道精芒镶进双瞳,而后神情复杂,指着他的眼睛道:“蟠龙乃为蛰伏在地而未升天之龙,此蛰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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