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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中文网 www.liujiuzw.com,怪手书生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且说汴京开封胜地,龙亭堤堰两旁湖水,波光潋滟,一望无际,堤堰以东俗称潘湖,西为杨湖,传为北宋潘美及杨业遗宅故址,湖西孝严寺即为杨宅故址之一部。杨潘两人,一忠一奸,相对而言,连明湖水都是泾渭有别,潘湖之水,浑浊龌龊,杨湖则是清澈碧绿,游鱼历历可数,世物多有此巧合者。

    这日杨湖中,芦苇丛里停着一只小舟,舟中坐立两人一老一少,老者神威严然,身着藏青色育狐皮施,胸前长须飘忽,那少年猿臂蜂腰,气清神秀,正与老者在喁喁低语。两人正是燕云大侠铁指仙猿白羽,怪手书生谢云岳。

    只听到铁指仙猿白羽拈须笑道:「老朽与令尊相交莫逆,贤侄大仇终需了断,然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暗袭令尊之人,正邪各派均有,以一身之仇。挑动武林大变,深为不智,急事缓办较为妥当,老朽定必成全贤侄之志。」

    说此一顿,继又笑道:「如今隐藏深山的老一辈人物,纷纷重履江湖,莫不是与两事有关,一则为「菩提贝叶禅经」尘嚣武林,再因清廷和坤奸相与嘉亲王已成水火相煎之势,争相延聘草莽奇人,互剪羽翼,为此苍玺兄与雷啸天托老朽转请贤侄孤身北上进京去,乔装借祸,剪除恶憨,较贤侄只身万里奔波,倍易收效。」

    谢云岳暗忖:「苍大哥这主意不错,当然和坤奸相与嘉亲王既成水火,延揽门下的却是当前有数高手,不少有昔年暗袭先父的在内,反正自己擅于易容,借祸江东之计,使他们互相残杀,这又有何不可?」当下点头笑道:「小侄遵命。」

    铁指仙猿白羽又道:「九指神丐苍玺兄为何急于欲贤侄返京,便是丐门有分裂南北两支之势,事实详情老朽也不清楚,苍玺兄含糊其词,想必甚为棘手,急须借重贤侄挽回大局。」

    谢云岳不禁想起在高家沟子弄蛇怪乞,忙道:「大概丐门有什么重大变故?小侄今日即行北上。」

    铁指仙猿白羽笑道:「这个当然启程越快越好,还有老朽与苍老化子雷啸天等人商议过,认为你该早日完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是令尊在天之灵对你此事也极关心。」

    谢云岳面上一红,喃喃道:「这个问题小侄也曾想到过,待赴京后再决定吧┅┅世伯,您在汴京还有几天好逗留?」

    铁指仙猿白羽摇摇头笑说:「老朽也要返京,不过不与你同途,易惹人耳目。」

    谢云岳沉吟一会儿,道:「那么小侄恳请世伯一事,不知能俯允否?」

    白羽呵呵笑道:「你的事还不是与老朽的事一样,究竟是什么事?」

    谢云岳便把结织顾嫣文姑娘经过说了一遍,现在想将她们母女二人暂送长白山环碧山庄宫天丹处,对顾母养病是个极好环境,她经过自己针药兼施后,四肢活动当无问题,就是急需生肌活血,静养调摄,这个去处,自己思维再三,只有环碧山庄是最理想地方,故尔恳请铁指仙猿白羽代送。白羽老眼眨了眨,点头应了,谢云岳也尴尬地一笑。

    忽然,一声轻轻投水声传入耳中,谢云岳惊叫了声:「不好。」足点船舷,微一借力,凌空拨起倏问芦苇叶梢落下,足一沾叶,后又平射出去,电漩星射,无比之疾,这种身法,举世罕见。谢红岳耳目聪灵,循着拨水声号去。那芦丛中,「刷刺」、「刷刺」的声音,越来越重了,谅那人觉出自己偶而疏忽,被怪手书生等两人听见,不觉心慌,手脚也乱了。

    谢云岳平射苇面时,就已看出是个胖大和尚刺着小舟,成之字形逃窜,遂冷笑一声,猛一拧身,龙形八式中「怒龙盘江」,两只龙爪电光石火地向那头陀双肩抓去。那头陀蓦觉头顶疾风劲射,便知不好,可已来不及闪避,被谢云岳抓了一个正着,只痛得头陀咬牙闷哼。

    这时,铁指仙猿白羽也刺舟寻来,抚掌笑道:「老朽猜得一点不错,只要贤侄一伸手,没有办不了的。」

    谢云岳像拧小鸡般提着头陀,低喝道:「你是奉何人之命遣来?来此何为?快说。」

    胖大头陀仰面狞笑一声道:「酒家云游无定,四海为家,性喜赏游胜迹,今日酒家荡舟遨游,怪你何事,潘杨湖又不是你私产,你游得蝉家便游不得,真是岂有此理。」语意颇为强傲。

    谢云岳被顶得哑然失笑,但看其容貌,凶狠邪恶,一定不是清修之僧,还是不相信有这么巧法,逐沉声问道:「那么你又为什么逃咧?」

    头陀眼一翻道:「蝉家何曾逃来,游湖必然操舟,兴之所至任我邀游,只是你心疑之故。」

    铁指仙猿白羽捋须微笑不语,谢云岳笑道:「你辩得倒不错,不过我向行事,宁可误杀,不能轻放,你不实说,叫你尝尝「七日搜阴断魂」手法滋味为何?」那头陀一听面目变色,但犹不信当前少年有这奇绝大下手法,闭目傲然不语。

    谢云岳笑笑,手指疾向头陀身上九处阴穴飞点了一指,负手长立与白羽并肩一处,面带微笑。那头陀只觉谢云岳手指在自己身上飞点了数指,毫无半点不适之处,睁目一瞧,见谢云岳与白羽两人负手正在面前微笑,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不觉顿起逃生之念,心念一动,满吸一口真气,双足一顿,便要窜去点水逃走。

    哪知他不提气还好,一提气,只觉浑身酸麻,功力全失,本来是纵起之势,反而如瘫痪了一般,似软蛇瘫在舟舱中。谢云岳微笑道:「现在赶快说出来意,还来得及,少受一点痛苦。」

    头陀依然强傲,冷笑道:「只要蝉家一日不死,你便一日不得安枕。」

    谢云岳只笑了声:「未必。」目光炯炯望着头陀脸上。

    须臾,头陀只觉全身穴道似针刺了一般,继之万芒啄骨,再是酸麻已极,筋脉蠕蠕地转动,心痒难抵,两眼圆睁,冒汗如雨,终于哀嗥出声,这声音异常难听,不知道他是笑,还是哭,是叫,抑是唤。头陀虽是强傲,至此也禁不住了,乞求道:「大┅┅侠┅┅我┅┅说┅┅请┅┅解┅┅了┅┅穴┅┅道┅┅吧┅┅」

    谢云岳冷笑一声道:「我只道你是钢筋铁骨,究竟也熬禁不住。」说着,用手一点头陀腰眼穴。

    头陀只觉酸痛立止,咽了两口唾液,道:「小僧实是奉了宫门二杰之命,搜寻怪手书生俞云行踪,来得汴京两日,一无所获,今晨曙光初现时,小僧在龙亭石墩闲坐,无意得见这位┅┅」说着用手指了铁指仙猿白羽一下,又道:「刺着小舟,驶往芦苇丛中,小憎一时好奇,也租了一只快艇,往另端向芦丛隐去,等了一些时候,只见这位刺舟驶出芦丛迎过大侠,听出大侠就是宫门二杰所要寻的人,不禁喜出过望,无意触及木桨,带出极微的击水声,小僧知大侠耳聪,不禁兴起逃走之念,如今被获,也是天意如此。」

    谢云岳又问道:「宫门二杰只派得你一人么?」

    头陀答道:「一共扎调十六人,分赴晋豫各地,汴京只得小僧一人。」

    谢云岳满意他的问答,笑道:「活罪可免,尚难逃一死。」说着用手一按头陀「聪门」穴,登时气绝身亡,他在怀中取出了一小瓶黄色药粉,倾倒一点于头陀鼻内,盖好瓶塞置入怀中,抬头笑道:「白世伯,我们去吧。」

    铁指仙猿白羽一直在旁注意谢云岳,只觉这少年确是一代奇才,就是手段过于毒辣了一点,不过处治恶人,也只得如此,此时,笑道:「贤任果然身手绝乘,无怪苍玺兄赞不绝口。」谢云岳四笑不语,两人驻舟靠岸。

    艳阳满天,春天气息充斥着对京城,行人如织,两人身形隐入人丛中。

    ※※※※※※※※※※※※※※※※※※※※※※※※※※※※※※※※※※※※※※

    北京正月,虽说是开春,但依然是一片严冬景象,城外河冻甚坚,骡马套车辚辚驶行其上,平坦舒适,河面下尽有许多人作滑冰之戏,好舒展冻僵已久的筋骨。京城内,几天以前一场大风雪后,至今犹保持原状,粉妆玉琢,白得耀眼。

    这日,风不十分劲,天可是隐晦深沉,似压下来一般,但在这个季节对北京城而言,却是极难得的天气,围炉腻了,人们也跑出来溜木溜木,是以大街行人也不在少。这日什刹海附近一所大回合院内,走出一个身颀矍铄,年约七旬老者来,身着一件灰鼠皮袍,外罩蓝布大褂,左手拢着皮袍内,右掌托着一对光溜溜的铁蛋,五指不停地拨动,那对铁胆在掌心中转得很快,弄出「索索」声来。

    路上碰见相熟的街坊,均立定笑道:「陈三爷您早,又泡茶馆啦。」

    那老者含笑道:「今几个是难得的好天气,屋里蹲着腻啦,该出来松动松动,找个老朋友聊聊。」说着,大踏步走去。

    寒意甚深,呵气成云,巷中积雪盈尺,留下横七竖八的黑色脚印,两侧墙头伸出一枝半技腊梅,竞吐幽香,沁人肺腑。陈姓老者在胡同中七转八弯,出得大街,迎面就是一路一底的老正和楼茶园,朱漆班剥差不多全掉了,木色灰黑,这座茶园当是建造年代已久。

    北京的事物,讲究是古色古香,不管各物买卖商计,客人一进门问货,掌柜和伙计都会竖起拇指说道:「咱们这家是老字号啦,货色不但好价钱公道,而且最考究,您老买去试试,准保你称心满意,由此,可见北京人最是固守旧习,崇尚古老。」

    陈三爷一踏过茶园,楼下已上了七成座,多半都是熟人,一一路含笑点头为礼,拣了一个座儿坐下。店伙一等陈三爷坐定,提着嘶气水壶,哈腰说了声:「三爷,您早。」泡了一碗好茶,又端上两碟饽饽,烧买。

    陈三爷托着茶盅,一手掀开盅盖,吹了吹面上浮着的茶叶,吸了一口茶,一放下又抬起一只烧买塞入口中,抬起头来,目光扫了四周一眼,右手中一对晶光闪亮铁胆始终「索落」、「索落」地转个不停。忽地,邻座上的一个三十不到的小伙子,笑道:「三爷,多天不见啦,蹲在屋里也闷得发慌,我说您老好久不出门,北京城的新鲜事物,您老也没法瞧,不然,今几个说出,给大伙儿散散闷也好。」

    陈三爷用眼一翻,道:「小伙子真不会讲话,谁说我老人家蹲在家里,昨儿个就东来顺涮上一窝涮羊肉,来个炸八件,泡上了大半天,又可瞧见一件稀奇事儿。」说完便止口不谈,拈上两个烧买往口里直塞。

    茶客一听可乐了,准备听接着说下去,等了一些时候,陈三爷一反常情,往常他有新鲜事儿,不待催请,使口若悬河,滔滔说个不绝,今儿个都透着奇怪。

    陈三爷十年前在三贝子府中当过扩院,人称铁拳陈得魁,练的是外门功夫,与其说穿了,还不是花拳绣腿,簧缘人事,干上护院,倒也难能可贵,凭着忠实两个字,极受信任,人也直爽豪迈,胸无城府,是以人缘极好,人一上岁数,便觉得腿硬手笨,这护院并不好当,碰上有事,白天应差,晚上巡夜,甚至三天三晚目不交睫,苦够了也冤透了,便辞了差,逢朔望两日,去贝子府上打个扦,请个安,应应景儿,每日下茶园,赶戏馆倒也怡然自乐。

    他这里止口不说,可把邻座的小伙子急坏了,急道:「陈三爷,今儿个怎么啦?这不是有心吊胃口吗?」

    陈得魁哈哈一笑,道:「要说也得先填饱肚子哇,诸位有所不知,近来京城到得武林高手真不少,都是身轻似燕,一飞三丈高,一跃八丈阔的好汉,飞花摘叶,均可伤人,咱听得犹不深信,京城里有数高手,除宫门二杰外,比咱陈得魁就高得有限,内家好手不是没有,但飞花摘叶,怕压根儿就没听过。所以咱由东来顺出来后,就跑跑三贝子府中一趟,总共十来天没去贝子府邸了,大河南北好手便到得不少,稀奇的事也跟着来。」

    说着,又鲸饮了一口茶,眼光扫了扫,发觉众茶客都在倾耳凝听,于是笑了笑,接着说下去,只听他说:「内中有个称作「混元指」蒯浚,原是邛崃派出身,现为云南丐门掌门人,应咱们大伙要求,露了几乎绝活,陈得魁活了这多年岁,昨几个可真算开了眼红啦!那蒯浚徐步廊外,抬头望了望院中矗立的一棵十五六丈高的巨松,只见他两手一按,嗖地就拨起七八丈高,一个「鹞子翻身」凌空翻了个解斗,不知怎地他又拨起,一直落在树巅,这么大得北风,他竟像钉在树枝上一般,咱们练武人,讲究是借力取劲,他凌空翻身时,却毫不借足树枝,又前一般笔直射了上去,真是稀奇。」

    说在此处,邻座小伙子发问了,道:「陈三爷,您当年也差不多的,听说您老年轻时偌高的紫禁城,也是一跃而上,怎么今儿个您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陈得魁脸上一红,笑骂道:「小猴子,你敢臊咱陈三爷面皮,招乎咱老人家揭了你的皮。」大概陈得魁往常在茶园里,指天划地,胡吹一气,今儿让小伙子揭了短去。小伙子舌头伸了伸,做了一个鬼脸,众茶客起了一阵哄笑。

    陈得魁又说下去,道:「蒯浚跃身下树,两手却抓了一把松针,只见他左手一扬,那径尺的木柱,被松针钉入一半,那软的东西,怎会刺进去,可把眼都看直了,咱昨晚儿方信飞花摘叶均可伤人之说,这还不算奇,还有奇的,珊浚右手又是一扬,打出松针将原嵌入松针迫出柱外,你说这不是怪事吗?」

    此时一茶客道:「想必陈三爷又在替他加油添醋啦,世人哪有这好功夫的人,别混吹啦,怕不让别人笑掉大牙。」众茶客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坐在角落的一人,缓缓起身离座百了,头戴一顶瓜楞皮帽,戴得很低,几乎半边睑遮没,光线很暗,瞧不清那人面目。只见那人步出正和接,踏雪走去。阴醒布空,朔风呼啸,那人出得西城,身形变疾,往小清凉山走去。

    眼前是一片琉璃世界,冰天雪地凛冽特甚,那人一劲地往小清凉山下鼓风疾走。前数天一场大风雪,将小清凉山平添了数尺厚,又经过几天几夜的猛烈北风一吹,冻成厚厚的一层坚冰,不要说是人走,就是虫兽也无法爬行,可是那人双肩一振,两足飞点,不容一刻缓气,捷如糜鹿成之字形望山颠驰去。

    小清凉山,一名西山,在宛平县西,山高耸入云,嗟峻巍峨,涉其巅麓寒冽特甚,入冬降雪易积不溶,自下望上,如初琢之玉,洁白而峭峻,燕京八景,有西山霁雪之称,其景之美,出自天然,山鹿有庵,佛像巍峨,广植腊梅数千百本,极为清丽壮观,小清凉山本为名胜游地,除开冬日寒冽游人特少之外,其馀春夏秋三季游人不绝于途,以春日游者最盛,其时万卉争艳,芳斗红紫,所谓花香枝头,鸟鸣林上,流泉潺潺,其声铮铮,如弹古琴,如击玉磬,徘徊其处,辄为神往,初夏则绿树萌浓,金莲花香郁于荷塘,秋则满山红叶,恰丽夺目,昔人咏西山诗云:「石洞飞来一道斜,坡陀背影见人家,峦冈十里相联纵,饱看山崖桔梗花。」可见小清凉风景之美。

    此时此刻小清凉山正是千山鸟飞错,万径人踪灭的境界,仅有那人弹丸飞纵似的,驰赴山岭。只看那人身形停处,正是水月庵前一片梅林处,寒梅吐艳,幽香沁人,忽见人影一晃,梅林中转出一老者,那人一见,唤了声:「雷二弟,这么早就来了。」那人正是干坤手雷啸天,老者却是九指神丐苍玺。

    干坤手雷啸天用手整了整帽檐,笑道:「一大早就跑来了,还不是报信来着。」说着,两人并肩缓缓向水月庵门前走去。

    干坤手雷啸天道:「果然追风刺绯钱宁所探消息不差,贵门南支掌门人蒯浚已然来京,听说落在三贝子府中,依小弟猜测南支丐门来的当不在少数。」

    九指神丐苍玺双目精光暴射,微哼一声道:「他来了,这本好戏有得瞧啦。」

    雷啸天道:「三弟来了就好,不知白大侠口信带到没有。」

    九指神丐苍玺微一沉吟,道:「我看总带到了,铁指仙猿白羽人最机灵,三弟日内谅也就来了,不过在老三未到之前先要铺排一下,免使门下无辜受残。」雷啸天点点头。

    蓦见庵内闪出两个老叟,身后尚随着五十上下,发鬓灰白的化子。这两老叟便是丐门二长老星河约客娄雍,三长老竹杖叟洪潢,化子是北京地面的团头北天一雁孙思远。星河钓客娄雍笑道:「雷老师早来,想是得着什么消息?」雷啸天把前话重说了一遍。

    娄雍冷笑一声道:「蒯化子来了,这是他自找死路,想借三贝子与和坤势力,脱离本门约束,成为南派盟主,这是痴心梦想。」

    竹枝叟洪潢摇头说道:「娄老二未免小看了他,激化子功力只在我等之上,人又明激异常,说不定暗中还有图谋,为此之故,昨日命孙思远携紫铜令符,令北京地面所有的门下,一概潜伏,不待局势澄清,不准露面。」

    话犹未了,只见一中年化子,浑身血污,跌跌爬爬跑来报道:「三位长老不好了,在大红门土地庙内,被本门南支掌门蒯浚,同着五人寻来,刑坛李香主被擒,钱宁也被蒯浚一掌震断右臂,失手遭擒,只剩小的侥幸逃出毒手。」话声一落,竹杖叟洪潢颜色猛变,两足一顿,倏往梅林那边窜去,身形之快,无与伦比。

    九指神丐也有所觉,县一斜,便往梅林左边飞去。因为竹杖叟一听,这报信的化子就数他的能为最差,何以他能逃出毒手,便知蒯浚欲擒故纵,暗中必有人跟着,心念一动,眼角便掠见梅林中人影⌒闪,是以飞身寻去,此人一逃出清凉山,便是个不了之局。

    且说竹枝叟两个起落,便瞧见了一个灰衣人距自己只得两三丈外,大喝一声:「哪里走?」双袖一抖,兜起一股劲风,向那人身后扫去。

    那人一式「旱地拨葱」,全身急疾上升,反腕喝声:「打。」七个黑点电似地向竹枚叟打来。竹杖叟洪潢拂袖扫开打来暗器,身形略缓了一缓,那人已窜在十数丈外。

    此人身形极快,竹杖叟洪潢暗暗纳罕,看其身法已臻上乘,武学亦必不差,为何此人不战而退,猛一晃身,身形暴射追去,疾似划空闪电。两条身影,相距七八丈,均是一般流星飞奔,不即不离突然崖角那边起了一声清佩,九指神丐已自现身出来,只见那人凌空往外侧翻了出去。

    只见九指神丐苍玺如神龙探爪般,十指如钩迎着那人扑到,那人往侧一翻,右掌往后一甩掌,带起一蓬花雨,原来他掌力所及,一树梅花随劲风震散。九指神丐哈哈大笑道:「朋友,好俊的劈风掌力,我老头子意欲见识尊驾,怎么过门不入,未免太小家气。」

    那人甩出一掌后,头也不回,身形疾展,闻言只冷哼一声,便自穿过梅林中,怎知梅林中凝立着星河钓客娄雍,含笑拦住去路。那人猝遇意外,不禁一愣,身形缓得一缓,九指神丐苍玺、竹杖叟洪潢已自赶到,丐门三老按三才方位立着,娄雍微笑道:「朋友为何藏头掩尾,见不得人?」敢情那人还戴有面幕。

    那人倏然扯下面巾,冷笑道:「凭你们三个老化子,还敢杀官拒捕么?」

    九龙神丐苍玺看清那人面目后,登时眸露神光,哈哈狂笑道:「原来是李老爷,寒山有幸,失迎,失迎。」转面对娄雍洪潢道:「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

    竹杖叟洪潢冷笑道:「不用了,鼎鼎大名的九门提督衙门的总捕头夜鹰子李振东,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老化子既可杀人,又不放火,为何说出杀官拒捕四字,必须要交待一个明白,不然,休想走出小清凉山。」

    夜鹰号李振东面上一红,嘿嘿冷笑道:「三人阻截李某一人,怎不能说杀官二字。」

    苍玺翻眼沉声道:「这种强调夺理的话,只有像你们官府中人才说得出,你既不现出面目,谁又知道你是李老爷呢?」李振东本是有为而来,一时失神说出杀官拒捕四字,这根本不成理由,欲盖弭彰,被苍玺抓住了话柄,在这凛冽寒气中,竟还臊红了脸,两颊发烧,喃喃不则一声。

    此时,干坤手雷啸天也自闪过,大笑说道:「李老爷,光棍眼内不揉沙子,谁不知道李老爷冒寒登山,必有所为,你打开窗子说亮话,不就得了啦,竟然说出拒捕二字,嘿嘿┅┅拿来。」

    夜鹰子李振东觉得这人很是奇怪,帽檐遮得低低的,眼目无法看见,不知是预兆不吉,抑是什么,只觉打从心内寒起,机伶伶直打冷战,暗忖:「今日是怎么搞的?」于是挺了一挺脊骨,强打起精神硬撑着。及至听雷啸天说出「拿来」二字,不由一怔,两眼瞪着茫然不解。

    干坤手雷啸天泛出不屑的讥笑,道:「李老爷,拿出海捕文书来呀。」停了一停,雷啸天向上推离了帽檐,露出眉目。

    李振东一看清楚,又是一阵哆嗦,他知干坤手雷啸天,是江湖中有名难惹人物,一经缠上,非搞得你个啼笑皆非,丐门三老虽是武学极高,但化子可也得受九门提督衙门管辖,一纸令下,都城化子尽成俄俘,不像雷啸天那样的阴魂不散。死缠不休。

    只听雷啸天厉叱道:「李振东,别不要脸了,你倚仗着九门提督衙门总捕头几个字,吓唬得了谁,我雷啸天可不吃这个,乖乖说出来意,不然,叫你尝尝我姓雷的厉害,今天你要是下得了小清凉山,姓雷的就此绝足江湖。」

    夜鹰手李振东被他一顿冷嘲热讽,不禁恼羞成怒,把心一横,冷笑道:「姓雷的,别吹啦,我就不相信,你能把我李振东怎么样?」说着,身子一晃,欺至雷啸天身前,抖掌就打。

    雷啸天一拧身「移形换位」就让出去一两丈。夜鹰子李振东好凌厉的掌风,竟把一棵绿萼古梅齐腰折断,枝上雪花冰渣横飞激射。雷啸天让开他那凌厉的一招壁空掌力,人已扑上,右掌上翻,抖劲向他天灵盖便劈,左掌并戟,微往下至,由左向右疾雷奔电地扫去,切向李振东右腿「血海穴」,这正是三十六手「干坤掌」中一记绝招「指天划地」。

    夜鹰子李振东只闻得雷啸天的干坤掌有独到的造诣,却未料如此精奇,身形变换得飞快不说,一式「指天划地」激起嘶嘶破空之声,若然被他打上,那就非得当场陈尸小清凉山,但又让开不了,猛一咬牙,两臂交叉飞快的一隔,意欲将雷啸天攻来两掌崩开。

    雷啸天作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硬崩硬折,心想:「若不叫你知道厉害,我这干坤手算是卖给你了。」两腕一叫劲,原式不变硬往前欺,视对方来掌竟若无睹。

    一声大响,只见夜鹰号李振东,蹬蹬蹬,震得倒退了三步,两臂火辣辣地灼痛,右股划破一道浅浅的血槽,顺着黑黝的股内,淌出鲜血。只差两分就是「血海穴」,原来干坤手雷啸天左掌一叫劲使用出「金刚指」功,这一划上,竟连李振东裤腰管划断了一圈,顺腿肚子直溜下来,雷啸天可也被他一隔之力,崩得身形斜出两步。

    李振东原无斗志,这一来更不行了,丢脸已丢到了家,总不能光着腿动手,何况冷风一劲地向小肚子里直涌,这滋味真不好受,呲着牙一扬手,三点蓝星射出,一拧身「潜龙升天」,往林梢翻越出去。丐门三老已自退得远远的,仍然按着三才方位守着,他们有他们的心意,因为料定李振东并不是孤身而来,身后必随着有人,有意放他一条生路,再直追下去,定可找出刑坛李香主及追风神绯钱宁的囚处。

    不料雷啸天见他打出三点蓝星,倏地双掌一翻,打出强烈劲风,只闻得波波波三声微响,那三点蓝星缓得一缓,竟自动爆炸,进出无数黑雨,这一距离近,来得又疾,雷啸天无可闪避,急中生智,就地一滚,只差着半点便被打上。

    雷啸天侥幸躲过,翻身跃起,掠眼雪地一瞧,可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迸来黑雨,射在雪中,厚厚的一层白雪,竟自溶开,下面的草皮现出焦黄的一片,分明视极阴毒液汁。这一来,雷啸天可把李振东很透了,放眼过去,见李振东已然窜出梅林,到得一片雪坡上,丐门三老分散身影缀着,却又不像有生擒李振东之意。

    雷啸天可摸着丐门三老心思,心中冷笑道:「你们要放虎归山,丐门就是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姓雷的准不叫他脱出手中。」一动念,身形疾展追去。

    夜鹰子李振东一路飞逃,狠狠于心,忖道:「我回转京城,随便我上一个脏名,还怕你干坤手雷啸天不锒铛入狱。」他本是邛崃出身,混元指蒯浚是他师叔,怎不令他尽心尽力。

    雷啸天死命一劲地追,李振东拚命地逃窜,丐门三老反而越离越开了。小清凉山在京城近郊,算是首屈一指的崇高,放眼过去,尽是一片玉龙世界、只见雷瞒天李振东一后一前弹丸起落飞驰着。夜鹰号李振东心想:「只要姓李的逃下清凉山,你雷啸天便是网中之鱼。」心念未了,突地迎面闪出一小童来,手持两支判官笔劈头打下,风声劲疾。

    李振东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心中大惊,好得他应变奇快,足跟钉地,全身疾仰,使出「卧燕掠波」的上乘身法,平射后去三四丈。身形一稳,瞥见雷啸天已自赶在十多丈外,暗忖:「看来非经一场死斗,别想平安下山了。」想着,两手一反,一对十三节蜈蚣鞭已撤在手中,「笃郎」、「笃郎」起了一串密响。

    只见那小童怒叱道:「万恶的狗腿子,我爷爷姐姐与你何仇,竟敢勾结匪人用迷魂药迷倒擒去,小爷今天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雷啸天已自赶到,喝道:「青儿,赶紧下手招呼,千万别让他逃出,你爷爷姐姐只在他身上找回好了。」来的正是傅青,后文当另叙及,暂别过不提。

    雷啸天一说定,双掌挟着一片劲风打去,傅青也是一上一下飞快地往李振东身上点到。夜鹰子李振东真不敢怠慢,一对十三节蜈蚣鞭疾电似般交叉一环,「笃琅琅」又撒开来,腕力加到十成,威势凌厉,迫得雷啸天傅青两人往后让开五尺。李振东乘隙跃出,回面嘿嘿冷笑道:「小鬼别血口喷人,李老爷既不知你爷爷姐姐是谁,更认不得你,李老爷要抓人,尽可冠免堂皇地上门拘捕,还用得着使诡吗?」

    傅青也冷笑道:「李振东你别以为小爷还蒙在鼓里,你派来的匪徒,便有一人抓在小爷手中,受刑不过把密谋吐出,你能赖得了吗?」

    李振东面色疾变,用嘿嘿一阵子笑来掩饰难堪,继又双目一瞪道:「小鬼既强认定是李老爷子干的,说不上只好要成全你了。」

    蓦听得雷啸天一声大喝:「你死在临头,也敢逞狂。」双掌晃处,就往李振东「章门」「气海」两重穴打去。

    夜鹰子李振东双腕一拧,一式「分云拨月」,双鞭又是一阵「笃琅琅」望雷啸天双掌缠去。说真的,雷啸天一双肉掌,可真不敢轻易的为蜈蚣鞭沾到,只因李振东这对蜈蚣鞭是用百炼精钢打成,四面作棱角形,有如利刃,更在钢节内藏有倒须逆刺,施展开来自动弹出,一沾上对方,准是皮绽肉烂,是故,雷啸天手出即走,晃了开去,猛然一翻身,手中使多了一柄剑。

    干坤手本是掌剑双绝闻名,平时即少用剑,今日只以恨透了夜鹰子李振东,又以对方一对蜈蚣钢鞭阴损无比,恐怕空着双掌难有取胜希望,竟然把一支从来少用青铜剑撒在手此时傅青已是按耐不住,一磕双笔跃出,嚷道:「雷大侠,此贼让给青儿吧,割鸡焉用牛刀,不怕污了大侠的宝剑?」

    夜鹰子李振东气得目眦皆裂,怒喝道:「小鬼,你也敢。」双腕一拧,那对蜈蚣鞭泼风似地展开,鞭销如雨点般向傅青身前要穴点去。

    干坤手雷啸天听谢云岳说起过,傅青年虽幼,但武功上造诣确是不俗,不过究竟功候回回不足,立在一旁暗暗为博青耽心。傅青冷笑了一声,微微挪步,双笔一使上,竟是「锺馗降魔卅六打」,但较武当名家神笔侠钟奇原招式尤为精奇,一照面一招六式同时攻出,笔头透出二道看芒,向李振东「命门」、「志堂」、「心俞」、「肩并」、「气海」、「百会」、追风似地。打到。

    干坤手看得心头骇异,料不出傅青这套判官笔法,较武当神笔侠钟奇招式更为诡奇凌厉,猜测必是盟弟谢云岳所授。夜鹰子李振东这条蜈蚣鞭,是他成名兵刃,浸淫有年,使展开来独具威力,一见傅青施出「锺馗降魔卅六打」,哪有认不出的,心头猛震,暗驾自己派出的人该死,为何走漏了他这小鬼。

    天色阴翳更深,朔风怒啸,不时刮来了一阵雪花,只觉奇寒透骨,可是李振东傅青两人头上沁出汗珠,真是一场生死的争斗。雪地上只见一团人影飞舞。丐门三老又露出身形来,还在十馀丈外凝立着,干坤手雷啸大面寒似冰。傅青打得兴起,双定一动,移星换位用上「九宫八卦正反阴阳步」法,这一来,配合得更见神妙。

    李振东越打越骇,自己那么凌厉的鞭式,竟然圈不住傅青身形,反而被他左一晃,右一转,自己头晕目眩,这是从来未有的现象,寻见对方判官笔左右双肩砸来,心中一动,力贯双腕往前一送,只听「笃郎郎」一阵脆响,双鞭抖得剑直,「日月同升」直向傅青双眼点去,他心想:「这一招用出,对方双笔必然会撞上,为龙须逆刺钩紧,那时再往回一带,再腾出右手将这小鬼擒住要挟,自己便可安然离山。」

    他这里算盘打得蛮好,却不料傅青比他更鬼,身形一晃,竟自转到李振东身后。突然李振东一声惨叫,顺着自己前冲之势栽到雪地中,原来傅青趁着他撤招不及时。一按双笔头卡簧,四十八支「闷心针」芒雨般激射而出,距离又近,李振东无法闪避,全数打中,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只觉胸口一麻,连闭穴封气都来不及,嗥得一声便自栽倒雪中。干坤手雷啸天犹恐他不死,一抒腰已审了起来,举剑直戳下去。

    忽然九指神丐苍玺大叫道:「雷老二,这使不得。」人如灰鹤似地风到。干坤手雷啸天听若无闻,等苍玺赶到时,李振东被戳了一个前后胸对穿,苍玺不禁顿足叹息。

    干坤手雷啸天反手⌒捞,将李振东尸身挟在手中,望着九指神丐苍玺冷笑道:「苍老大,真叫做兄弟的寒心,人家为丐门中拚死尽力,你们反而躲得远远的,这是何居心,我雷啸天从今以后不问你们丐门的事。」说着,怒冲冲地⌒拉傅青蒯的手,道:「我们走吧,留在这里反而碍事。」跺跺脚,两人身形已泻出六七丈外。

    九指神丐苍玺大吼道:「雷二弟,你别误会,听我说┅┅」雷啸天头也不回,迳自驰去。

    九指神丐苍玺默默无言,星河钩客娄雍、竹杖史洪潢也自聚在一起。星河钓客娄雍叹息一声道:「雷啸天这一来,无异是把北七省丐门弟子送入绝地。」

    别看九指神丐苍玺,这大名望,到此时也是一样迷惘伤神半晌才道:「丐门又将遭受一次百年来分裂惨酷大变,不知道要牺牲本门弟子多少,回忆百年前,在前辈未三变未执掌天下丐门之先,一场血并,精华殆尽,数十种奇绝精奥的武学也随之绝传,所以本门武学始终停留在落后的阶段,未能发扬光大,与各大门派比美,南支丐门因朱前辈羁糜怀柔,赐了一根寒铁旌杖,准自便宜行事,但南支掌门人得受四只紫铜符合调宣约束,因此之故,另一支符令在谢云岳处,在他未返回以前,本门只好静待观变了。」

    星河钓客娄雍摇首叹道:「苍老大,情势未必如你所料,纵然四只紫铜令符到齐,蒯浚也不见得就此俯首听令。」

    九指神丐苍玺皱眉道:「我怎不见及此,蒯浚既敢自冒大不违,我等也可师出有名,雷啸天平日机智神算,今天如此反常,出人意外,我等岂不知李振东有所为而来,但他始终未吐露所来目的,我等也碍难出手,反不如蹑着他的身后,探出李香主钱宁的下落,相机救出,待云岳一到,再商对策现在李振东一死,大难已兴,逼得势必改弦易辙不可了。」

    竹杖叟洪潢微笑道:「苍老大不必难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未来局势全靠祖师在天之灵默佑,本门律法谨严,不容外人窥涉,雷啸天既非本门中人,他的行为与本门无关,就是谢云岳来此,他也是客宾之位,不得逾越权限,亦不得三与本门执法大典,唯其如此,来日荆棘重重,只在我等尽力以赴了,老大休为此事烦心,我等急速下山探听钱李二人下落吧。」九指神丐无言叹息了一声,丐门三老身形如飞飘下清凉山向北京城而去。

    又是穹苍垂暗,大雪纷飞,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北京城每一角落,街上行人寥少,显得异常的寂静。但另一面,北京城正酝酿着武林中人生死大劫,即将序幕展开。真是一个不平凡的开始┅阴霾似天色一般,不知何时方见明朗。

    汴京,从那日晚上起,天气又变得很坏,艳阳春丽一反凄风冬寒,正像少女心理善变,难以捉摸。矮方朔荆方等五人因受罗刹玉女倪婉兰之催促,次日清晨振衣猎猎上道径往北京城。情之一字,千占以来,不知消磨了多少英雄儿女志气,兰姑娘秀眉不展,在马上不停地长吁短叹,尽管玉萧侠士耿长修在旁不时地慰解,她仍然是默默伤神,心坎内老是显出那一张俊俏而英气逼人的面庞。

    耿长修虽不明兰姑娘何以这样愁怀难舒,但知道她一定有什么解不开的事在心头郁结,可是他不敢明着探问,只好暗地试问姜宗耀东方五琨两人,所得的答覆,只是摇头三不知。一见锺情,这句话是千古不变,玉萧侠土在峨嵋门中,也是潇洒不群的美男子,师姐妹中不无对他魂梦为之牵萦的人,柔情如水,百般体贴,可是耿长修眼高于顶,无动于衷,今日一见兰姑娘,即惊为天人,思慕难释,这是孽,抑是缘,不得而知,总之却是上天有意安排。

    兰姑娘原先不知玉萧侠士耿长修思慕自己,对她体贴入微态度,先也不以为意,这是人之常情,后来发觉了,她看出耿长修眼神流露出异样的光芒,一举一动莫不是含有深意,不禁粉脸一红。一路上因意有所属,对耿长修没留心注意,这时,她偷觑了耿长修一眼,只觉他品貌虽然不俗,可缺乏谢云岳身上一种特有的气质,这气质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总之,耿长修与东方玉琨一样,美则美矣,只是少了一样,她希望要取得的。

    风雪满征途,虽然在官道上,也是一样难行,这天朔风强而且劲,有时一阵强风扑面呼啸而来,马匹力竭声嘶的「希聿聿」长鸣,昂头竖蹄止步不行。安阳至邯郸才不过百把里路,天过了午,还只行了一半路程,天色昏茫得有如上弦月夜,心绪感觉沉闷,凄凉。

    矮方朔荆方与东方玉琨姜宗耀三人寂然不语,默默长途,只有耿长修笑语和兰姑娘鼻音嗯啊声。矮方朔荆方平时是多话的,因为强风呛口,所以止口不说了。荆方转面看了看天色,用手护嘴高声笑道:「看这一两天,风雪不能停了,甚至还要强猛,人是不要紧,坐骑可要冻馁而亡,依老朽说,投上前途野店打尖,打住一两天再说,反正不一定赶至邯郸,如何?」他们都知此是实情,颌首应了,兰姑娘心中虽急于至京寻到谢云岳,可也难以启齿坚持继续赶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时变幻既无常,人的际遇也总是那么坎坷,但也得活下去,人都是追求希望的,全靠这意念,努力延续生命,但兰姑娘在途中恍惚地翻来覆去想着:「究竟我为凭藉着什么活下去?是为了他么?」暗暗噙泪,无言叹息。

    半个时后过去,眼帘隐约现出一列屋子,只不过百把丈路程,五人精神抖擞,叭叭长鞭猛抖,迎向前去。街头上便是一家安商客寓,黑漆门匾已是字迹模糊,走进土墙门,就见一座宽敞大院,两侧搭了简陋的芦席棚,栓了骡马倒有十馀匹,想是太冷的缘故,挤成一处不停地踢腿。

    五人拴好马匹后,便进得栈内,当由店伙迎进送往客房,冀南的小镇集的野店,客房内皆砌有大土炕,炕内热火熊熊,饶的均是晒干马粪。兰姑娘一进屋,直嚷:「好热,好热。」粉面上沁出汗珠,掏出香绢乱抹。

    玉萧侠士耿长修也是关心大过,急不择言,道:「倪女侠,既然热,何不宽衣?」

    兰姑娘狠狠地白了耿长修一眼,耿长修心里很不明白,暗忖:「我这是好意呀?没有什么不对,女人,真是┅┅」

    东方玉琨姜宗耀微笑,矮方朔哈哈大笑道:「小伙子,你叫人家十八岁大姑娘当众脱衣成吗?就是我老头子也不愿意呀。」耿长修当时会过意来,俊面赫然一红,讪讪里直觉不好意思,暗骂自己糊涂。

    这时,店伙探进头来,矮方朔大叫道:「喂,给送二十斤烧刀子,十斤烩饼,两大盘牛肉,快点。」店伙唯唯应了,转身而去。

    蓦见门外人影连闪,身法甚快,矮方朔等人也不在意,只道店中客人来往经过。店伙送上食物,五人中除了兰姑娘少许饮点酒外,其馀四人都带得六七分醉意,话也就多了,天南地北地胡聊了起来。矮方朔最是诙谐,典故又多,说出来直令人捧腹,兰姑娘格格笑得花枝乱颤,喘不过气。

    寻见店伙又深进头来,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矮方朔眯着小眼望着他。店伙嗫嚅道:「老爷子,诸位此来是不是乘得有马?」

    矮方朔便觉问得有蹊跷,瞪着眼立起道:「有哇,马怎么着了?」

    店伙急道:「坏了,坏了,方才离去的多位客人,将老爷子等乘骑全牵去啦,小的也是有点奇怪、可是没敢问。」

    矮方朔等面上全变了色,马匹可是小事,竟然有这胆大贼人敢在客栈内偷马,但这五匹马都是普通脚程并不值得一偷,臆测出必是寻仇的人,借此诱己。矮方朔荆方便详问了店伙贼人面像。黑摩勒姜宗耀听出其中有龙门四怪,飞天鹞子娄敬德等,矮方朔嘻嘻一笑,道:「小伙子,有得热闹好瞧啦。」

    身形一晃,当先跃出,其馀的,随着鱼贯出得找门,细查蹄痕,证明是由邯郸方向而走的。天时已过午了,阴霾昏茫得如无有前日的黄昏一样,放眼过去,只是一片迷蒙的灰白,狂风挟着漫天鹅毛雪花飞舞着,四外渺无半点人迹,此时,已分不出哪是路哪是田,连池塘上都盖满一层厚厚的雪,半天一晚的雪势,就将整个北国改得面目全非了。矮方朔等五人冒得风雪,循着浅显的蹄印觅去,奔出约摸六七里路,踪痕渐见散乱,向东西北三方分射而去。

    矮方朔停身下来,道:「看来,贼人有意诱使我等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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